Eidolon

   
   
【交点】
 
 
Title: 交点

Relationship: Erik Lensherr×Cherles Xavier

Rating: PG-13

Summary: 交点中有一场雨，还有一杯热茶。
 
 
 
傍晚的第一滴雨擦过Erik的眉峰，直直砸在他的衣襟上。

如果说这座城有什么最为众口一词的特征，“下雨”将永远以压倒性优势胜出。本地人们一世在此久待，老成些的，多半出门时会往臂上挎多一把伞。

Erik不是本地人。他没有伞。但这不妨碍他步速如常的走在马路上，衣角掠过屋檐下或车站内避雨的三三两两的人群。

这场雨来得又快又急，一如既往。机械复制时代的城市在肉眼可见的速度里全面转为冷调，一切色彩与线条都变得混沌寒冷且锋利，包括太阳在湿重驼云后固执显现的斑驳影廓。

红绿灯在柏油路面积水中摇晃着反光，睫毛被打湿了，发光体紧接着长出了璀璨的芒刺。每个印象的产生都犹如某段动态的停格。宁静更像一种幻觉，幻觉又通常首先覆盖时间与空间，这个世界上大约并不存在清醒的幻觉。Erik想起透纳的风景和纳迦瑞恩的诗。

他喜欢下雨，这毋庸置疑。他前半生曾在很多地方流浪，而雨水是永恒的恩赐。唯有雨水能洗褪黑八月的萎靡枯焦；也唯有雨水可以复苏草原，养育幼雏；城市的尘氛非雨水不能洗净，况有完备的排水系统和绝不泥泞的马路。

——以及，那被雨幕包裹住的，拥有完美梵高咖啡馆配色的街角小店。事实上Erik已经将将要走过这个店面了，怪只怪冲进他沁寒鼻腔中新鲜出炉的烤面包味实在太过浓郁——混合着黄油，奶酪，大麦和蜂糖的甜美香气，足以挑动清教徒久旷的食欲，抑或是逗引出决意离乡的流浪者最深的归心。这气味不识时务的提醒他，他也曾拥有过凌晨馨香的厨房，彻夜不熄的炉火，起誓永不别离的爱人。

尽管如此，Erik的归心仍冷如西伯利亚冬日的岩石，可即便是这样，他也无法对回忆彻底地无动于衷。折中的结果是他径直走进面包店，浑身湿淋如渡河倦归的野马。

Erik进门即放任视线逡巡，必要在一干香软精致的丝绒蛋糕、司康饼和拿破仑之间，寻觅一枚最为家常的牛角面包，用以填满他胸臆中饥饿的咆哮——那远不是身体的饥饿，饥饿来自心灵，那饥饿使孤独者更孤独，使冷者更冷，Erik比任何人都明白。

——心灵的声音自来愿为诗人执导，纵然他已多年不曾写诗。

Erik很快找到了牛角面包。它其实被放在非常阔亮的藤编大篮子里，紧挨着杂粮包和法棍。与此同时，他听见身后不远处的柜台后传来硬物底面摩擦的些微声响——那个一直坐在柜台后的有些瘦弱的青年，他大约推开了棋盘，准备站起来活动活动了。

Erik记得进门时正瞥见他勾着头，百无聊赖的自摆一盘国际象棋，且如果他没看错，这位棋手复现的正是1851年安德森对基耶塞里茨的不朽名局，钻研精神十分可嘉——虽然这个精神在Erik进门之后就蝉鸣水响般的消失不见了。

因为在那之后，他就放开棋局，一心一意盯住Erik的背影偷看，盯得Erik后背都要热起来，贴着湿塌塌的衣服好不自在。发觉这些并不仅靠Erik感官灵敏，还得益于这个店里四面橱窗玻璃都擦得通透雪亮——不过Erik对此类事一向不多加评价，只要其尚未有发展到需要诉诸武力的苗头，他都可以随人家的便，被看两眼能怎么样，又不会掉块肉。

但现在这个毫无经验的窥视者突然起身了。步声轻缓，想必不是要来打架，当然，但愿也不是专程来请他赶快滚蛋的。Erik垂着眼睛想。

他自然是没有自恋到认为在眼下这种情况还会被人搭讪，相反，漂泊年久，他一向具有随时随地被人当做流浪汉的自觉。但他此刻并不想被这么对待。因这是他自我放逐中难得的好时刻，甜美香氛莫名使人安定，让他不再感到周围的世界随时随地就要雪陷沙崩。即便心内一闪而过的愿望使他自觉幼稚，但这愿望本身仍然带有不可忽视的明确性。

即：Erik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扫地出门。

特别不想。

于是Erik想，他至少应该表明自己的购买意愿。做店主的不会把生意打出门去，这个道理总还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吧。他听着身后渐渐靠近的脚步，计算着时间开口——

“我想要——”

“请问你——”

两个人都自以为斟酌对了时机，结果一开口，话音便双双撞在了一起。Erik霍然侧过头，正看见一对湛蓝至不可思议的瞳仁，他呆了一呆，随后立时反应过来，“……你说。”

身侧的青年闻言轻轻的笑起来，他的脸容年轻而快乐，带着一种非常学院的优美文气。

“我说，你慢慢挑，不要急。我刚刚是想问你，你淋得这么厉害，需不需要帮你拿条毛巾，或者一杯热茶？你看，恐怕雨还要下一会儿呢。”

Erik确定自己一定是怔住了，因为他明明自觉没有开口，但却听见一个至为熟悉也至为陌生的声音——他自己的声音——替他答了话。

那声音自顾自说，“……茶就很好，非常感谢。”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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