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idolon

『E先生和Dr.W的同居生活』【16】

【16·家装界诗词大会】

E家的楼顶一半是玻璃天顶，视野广阔，年久失修，每逢大风雨就漏水。

E是个热爱青少年益智节目的艺术家，尽管徒手补大顶有些勉强，但总还能以创意取胜。据他自己说，他曾亲身测量过漏雨位置，并耗费整整三卷厚锡箔叠出了一溜排水沟，张张折剪成蕉叶形状，承水处用石头书挡垫高粘牢，一路通到下水口。自那之后一漏水就清响筝鸣，细流潺湲；风且飘飘雨且潇，一片春愁待酒浇。E说起来心向往之，颇有倚马万言立等可取的架势，就跟自己突然酒精不过敏了似的。

W眯眼看了看玻璃顶上的太阳，低头瞧了瞧脚边干涸的铁皮桶，问他：你确定你当时是在咱们这条世界线吗？

E痛心疾首：别提了，俱往矣。虎兕出于柙，龟玉毁于椟中，是谁之过欤？戍卒归，恶犬举，阿拉撕家，可怜废纸！你说我怎料得到大宝能自己跑楼上把锁扒开了？须悲这蓬门秋草，年年破巷；疏窗细雨，夜夜孤灯，难道天公，还箝恨口，不许长吁一两声——

W听得脑仁生疼，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房间，忍着笑打断E：行了别恨了，多大点事儿。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打小怎么教育你来着？牢骚太盛防肠断，风物长宜放眼量。出去弄点石膏玻璃胶，我给你补上。

E高兴坏了，火速跑出去买了建材。傍晚时分W提着小铲小刷站在梯子顶补漏口，暮色霞光剪金般落在他的轮廓上，伟岸如铜像。E戳在地上抬头干看他，什么忙也帮不上，转了一会儿，他不好意思起来，表示要给W表演点助兴节目。W逗他：您给唱出贝多芬的大劈棺听听，要不来段李斯特的失街亭也行。E捂着脸笑得直抖，一边抖一边扶梯子：诶诶，你别笑了，待会儿摔你个满地找牙！

一笑开了轻易刹不住。梯子腿被他俩笑得咯咯噔噔。W心疼自己一口好牙，遂把一根碍事的小平刷夹在耳朵上，竭力忍耐说：不笑了不笑了。吹啦弹唱你也不会，你给说点正经东西听听，有个声儿就行。

E：你想听什么？

W：应景的随便来一个。别逗我乐，怕摔。

E运运气，憋住笑，从下而上赏析了一轮W的英姿，说来就来：

春已归来，看美人头上，袅袅春幡。无端风雨，未肯收尽余寒。年时燕子，料今宵梦到西园。浑未辨，黄柑荐酒，更传青韭堆盘？

却笑东风，从此便薰梅染柳，更没些闲。闲时又来镜里，转变朱颜。清愁不断，问何人会解连环？生怕见花开花落，朝来塞雁先还。

E常年讲演，朗诵水平非常过硬。W听他开腔，起承转合，丝丝入扣；柔情似水，音如走珠。

奈何兔崽子坏透了，头一句就是讨他的便宜。W挤兑回去：我不解连环，赶明你这儿就水漫金山，还妄想熏梅染柳，柑韭荐盘？做梦。还美人头上春幡，还调戏我——小登徒子。

不能看他，看见就想笑，但还得表明一下态度。W就手飞下去一块脏抹布，E抬手接住，倒蹦两步弯腰笑道：这位美人请注意仪态！起倒好就算了您怎么还扔东西呢，砸坏花花草草多不环保……爱与和平啊，爱与和平。

W犹如大自然里一道铁石心肠的龙卷风，二话不说，又朝他丢了只拖鞋。